從“負責任”的視角理解高質量科研成果

提升科研成果的質量是學術界永恒的追求。近年來，隨著國家“高質量發(fā)展”理念的提出以及高校教師科研評價改革轉向，“高質量科研成果”逐漸成為熱詞。

對于什么是高質量科研成果，似乎很難直接下定義，因為“高質量”本身就是一個比較模糊的概念。出于慣性思維，學術界一些同行往往把高質量科研成果等同于發(fā)表在國內外頂級或權威期刊上的論文。其危害主要在于窄化了科研成果的多樣性，忽視了科學研究的社會關切性。

在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的大背景下，我們亟須從“負責任的研究與創(chuàng)新”角度出發(fā)，樹立一種更為包容、更為負責任的高質量科研成果觀。

“負責任的研究與創(chuàng)新”是近年來創(chuàng)新政策研究界廣泛討論的一個政策理念，強調要反思科技發(fā)展所帶來的社會和倫理影響，重視不同社會群體在創(chuàng)新活動不同階段的廣泛參與，其目標是保證創(chuàng)新的可持續(xù)性和社會可接受性。當前，這一理念已經在許多國家的創(chuàng)新政策領域得到應用。

2016年，國務院印發(fā)《“十三五”國家科技創(chuàng)新規(guī)劃》首次明確提出“倡導負責任的研究與創(chuàng)新”。其核心觀點是，研究者的科研工作應與社會價值相一致，充分滿足公眾需求與意愿，讓公眾和利益相關者參與其中，以產生符合倫理道德的、可持續(xù)性的、滿足社會需求的科研成果?！柏撠熑蔚难芯颗c創(chuàng)新”理念的提出，重要意義之一即在于引導高?？蒲腥藛T走出為追求期刊影響因子而發(fā)表論文的誤區(qū)，真正把個人研究與社會需求有機結合起來。

從“負責任的研究與創(chuàng)新”的角度來審視，高質量的科研成果首先應該“寫在祖國大地上”。相當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國的一些研究人員對于很多公眾關切、國家亟須解決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缺乏足夠的敏感和興趣。背后的底層邏輯是，即便這些問題解決了，也不一定能發(fā)表在高影響因子刊物上。清華大學地球系統(tǒng)科學中心教授楊軍舉過一個例子：每年臺風都會對我國沿海城市的綠化造成不同程度的破壞，破壞之后需要重新種植，從而陷入“建了毀、毀了再建”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但其實，結合國內外城市的綠化經驗，只要對城市常見樹種的抗風性做好研究，基于研究結果選好樹種、改變種植與管理方式，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擺脫惡性循環(huán)。

但是這類專門解決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研究十分匱乏。原因很簡單，該研究方向無法在高水平的研究刊物上發(fā)表。楊軍感慨：“從事相關研究的人員要么轉向細胞分子研究，要么分析氣候變化、全球變化的影響，研究方向盡量向‘高大上’靠攏，結果是文章發(fā)了不少，但城市生態(tài)建設實踐的問題卻是越來越多?！庇需b于此，我們亟須擺脫對高質量科研成果的狹隘認知，引導學者更多關注現(xiàn)實問題。

其次，高質量的科研成果還應該“寫在地球上”，這是比“寫在祖國大地上”更高層次的境界。當今世界各國間的聯(lián)系和依存日益加深，但也面臨著諸多共同挑戰(zhàn)，如糧食安全、資源短缺、氣候變化等全球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跇嫿ㄈ祟惷\共同體理念，我國的科研工作者除了要“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還應建立全球視野，把人類所面臨的共同問題納入研究范疇。這些全球性的問題一旦被我國學者所攻克，能夠極大提高我國大學的國際聲譽和我國的文化軟實力。

總而言之，我們對高質量科研成果的理解，應該秉持一種更為多元化、更具人文關懷的觀點。僅僅用期刊的影響因子來衡量科研成果質量的高低，極易陷入為了發(fā)表而發(fā)表的泥潭之中，從而忽視了真正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解決。長此以往，“高質量”一詞很有可能像加拿大學者比爾·雷丁斯在《廢墟中的大學》對“卓越”一詞所批判的那樣：“在學術界的流行詞匯里，沒有一個關鍵詞比‘卓越’更空洞無味的了。”

（作者系浙江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教授）

《中國教育報》2023年04月10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