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世界危機、教育危機和不確定的未來，我們怎么辦？

2021年11月10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巴黎總部首發(fā)了題為《一起重新構想我們的未來：為教育打造新的社會契約》的未來教育發(fā)展報告（簡稱“教育的未來”報告）。2022年9月19日，聯合國又罕見地組織國際社會召開了“教育變革峰會”，重申信守承諾、廣泛動員、采取政治行動是國際社會的當務之急，因為這事關2030年“教育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的實現，事關我們人類的共同未來。

“教育危機影響我們所有人”

“教育的未來”報告發(fā)表之時，正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46年在巴黎召開第一屆大會的75周年紀念日。報告發(fā)表日期的巧合自然勾起人們豐富的歷史聯想。在當年的大會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還首發(fā)了其第一份國際教育發(fā)展報告《基本教育》。該報告第一次向各國政府和國際社會勾畫了美好愿景和鄭重的呼吁：應該為兒童提供基礎教育，為成年人掃除文盲，促進文化交流、國際理解，以便讓所有人都有能力參與到防止戰(zhàn)爭、維護和平、創(chuàng)造美好生活的人類大業(yè)中去。主持該報告研究起草的國際教育委員會主席是中國代表郭有守博士（1901—1977），趙元任教授（1892—1982）、許烺光教授（1909—1999）和王承緒教授（1912—2013）參與了報告的撰寫。

自那以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就逐漸形成了一個推動全球教育發(fā)展的重要方式：每過25年左右就組織一個由世界著名領袖、專家學者構成的國際教育委員會，研究全球教育危機與機遇，探索未來發(fā)展方向，以報告形式提出世界教育發(fā)展的愿景倡議。我們耳熟能詳的《學會生存》（1972）和《教育：財富蘊含其中》（1996）都是教科文組織的同類報告。從這些報告中，我們汲取了人類文明和教育發(fā)展的智慧與營養(yǎng)，促進了我們的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皩W會生存”“21世紀教育的四大支柱：學會求知、學會做事、學會生存、學會共同生活”和“全民教育”、國內生產總值（GDP）的4%應投入教育、保障女童教育、發(fā)展特殊教育、建設學習型社會等重要理念都出自上述國際教育報告。

那么，“教育的未來”報告又是基于哪些危機、挑戰(zhàn)和機遇研制的呢？國際教育委員會認為，人類面臨的多重交織的危機至少包括：不可持續(xù)的經濟模式與貪得無厭的個人主義致使全球財富高度集中，導致社會內部和國家之間的暴力沖突頻發(fā)、民粹主義抬頭、民主事業(yè)倒退、貧富兩極分化、性別不平等繼續(xù)。而不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經濟模式還加劇了氣候災難、環(huán)境惡化、資源枯竭、生物多樣性喪失、人類宜居空間縮減，我們的星球“危在旦夕”。數字技術蘊含著巨大的變革潛能，但它也可能成為分化者。數字技術正重塑著人類的生產、生活和教育，但也淘汰著部分產業(yè)、崗位和工作，致使更多人失業(yè)。數字技術能夠促進知識和信息的分享，但也能夠對知識多樣性、文化包容性、私人空間與隱私構成重大的倫理安全威脅?！皵底著櫆稀边€可能使原本就處于不利地位的人群，更難獲得公平優(yōu)質的教育，也更難獲得體面的工作和健康幸福的生活。國際教育委員會的專家驚呼：世界正變得越來越復雜，未來正變得更加不確定！而新冠肺炎疫情加劇了全球性危機，凸顯了教育的脆弱，阻礙了世界教育發(fā)展，至今全球仍有2.5億兒童沒能進小學，五分之一的青少年既沒受教育、培訓，也沒有工作（NEET，即Not in Education，Employment or Training），整整7億人仍然是文盲，疫情使16億學生受到損害，大量女童因疫情可能永遠失去受教育機會，在非洲南部合格小學教師的比例從85%下降到65%，疫情使原來就十分有限的財政投入普遍縮減，使“教育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難以實現。正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干事阿祖萊所說，新冠肺炎疫情證明了“我們的脆弱和相互關聯”。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則警告：教育作為一項基本人權尚未實現，2030教育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岌岌可危，教育作為一項全球共同利益也遠未實現，而“教育危機影響我們所有人”！

面對世界危機、教育危機和不確定的未來，我們怎么辦？

面對以上危機，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國際教育委員會并未像早先的幾份報告那樣，再為世界各國勾畫一幅振奮人心或振聾發(fā)聵的教育愿景，而是號召人們去認真思考：如何面對事關人類共同未來的危機？應該選擇什么路線、采取什么行動才能化解危機，才能實現2030年教育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目標。報告警告我們，如果“繼續(xù)走目前的道路，就是接受不合理的不平等和剝削、多種形式的暴力升級、社會凝聚力和個人自由的削弱、持續(xù)的環(huán)境破壞……甚至可能是毀滅性的生物多樣性的喪失”。繼續(xù)走老路，我們也難以抵御“信息技術和數字變革給我們帶來的風險”。國際教育委員會的選擇是：我們必須“徹底改變路線”，迅速采取“集體行動”。

第一，“我們亟須一起重新構想我們的未來”。報告暗示，未來的教育愿景不應僅僅由國際教育委員會來閉門造車，甚至不應僅僅依靠各國政府來編制宏偉計劃。報告認為，所有國家、每個政府、國際社會、每所大學、學校教師、企業(yè)團體和每位相關人士，“都有義務為當代及子孫后代負責”，去探索和回答“什么樣的未來令人向往，它應對誰有利”？也都應義不容辭地去參與共同重新構想我們的教育愿景和實現路徑。筆者特別注意到，報告標題所用的“未來”（futures）是英語詞語的復數形式，它更告訴世人，每個人和每個國家都應去規(guī)劃克服自身危機、推進教育發(fā)展的愿景，同時又要齊心合力、共塑人類未來教育的共同愿景。

第二，相比于勾畫“未來愿景”，踏實行動更為重要。報告指出，如果沒有從課堂到學校，再到國家、區(qū)域和全球各個層面的團結合作與集體行動，我們已經闡述的“雄心勃勃的愿景就無法實現”。國際教育委員會呼吁所有教育利益相關者在全球和區(qū)域的各個層面共同努力，尋找解決方案、開展集體行動。在國際教育委員會看來，克服教育危機、實現教育變革，不僅需要教育內部各方采取果斷行動，而且離不開億萬人的勇氣堅韌、智慧創(chuàng)新，離不開各國政府的全力支持、確保投入、有效實施、共同行動。為此，今年9月在聯合國大會期間，聯合國秘書長組織召開了“教育變革峰會”，旨在展開全球層面的政治動員。他在其大會聲明中明確指出，“變革教育是一項事關我們共同未來的緊迫政治行動”。

第三，集體行動需要形成共識、訂立契約、目標一致。國際教育委員會18位來自不同國家、眾多專業(yè)的著名專家非常深刻地認識到形成共識、訂立契約、共同承諾的重要意義。因此就有了報告的副標題“為教育打造新的社會契約”。國際教育委員會號召教師、大學、青少年、相關團體與企業(yè)、政府首腦、財政部門、國際組織與非政府組織都要積極參與前瞻對話和協商協調，形成各國和全球共同的契約與承諾。在此基礎上，按照信守承諾、履約踐行的規(guī)約，發(fā)揮“全政府”——多部門協作的功能，發(fā)揮教師、大學、青少年和團體企業(yè)的主體能動性，投身于變革教育的共同行動中來。到9月19日，已經有135個國家政府向聯合國秘書長提交了關于變革教育、推進教育可持續(xù)發(fā)展和共塑未來的《國家承諾聲明》。

五大教育領域的變革建議、全球趨勢和關鍵創(chuàng)新

實現共同利益維護，需要信守承諾；共同目標達成，需要集體行動。那么，行動又應該從何處著眼、從哪里入手？報告集中探討了五大關鍵領域，針對不同國家，特別是深處危機困境的國家和群體，提出了變革發(fā)展建議。同時，報告闡述了五大領域的全球趨勢和關鍵創(chuàng)新。

1. 創(chuàng)新根植于團結合作的教學方法

“教育的未來”報告和聯合國教育變革峰會認為，教育最深層的目的在于讓學習者學會生存，即面對急劇變化的世界，學習者應能通過學習增長才干、解決問題、創(chuàng)新方法，從而與他人和自然和諧相處，并在與世界的關聯中，理解享受生活、共創(chuàng)美好未來。

為此，國際教育委員會建議重構和創(chuàng)新教學方法，首先應該努力將教學過程中的師生關系建構成一個求知者和知識建構者的共同體。這個共同體既受到人類知識共享的滋養(yǎng)，又為知識發(fā)展作出貢獻。這種教學方法的基礎是，相信每個人，無論教師還是學生，都有權與他人一起學習知識、創(chuàng)造知識。因此，學習的目的不僅僅是教學生記憶知識，而且要幫助他們，以利他們成長為能與他人一起發(fā)現知識的創(chuàng)造者。

根植于團結合作的教學方法要求教學過程不僅僅關注單向的單學科知識的傳授，而且需要學習跨學科知識、過程性知識和元認知知識，因為這些知識對于認識和解決人類的共同問題都不可或缺。而這些知識的學習又離不開問題導向的協作性學習。問題導向、協作性學習還能夠幫助學生走出課堂、走出學校、進入社會與自然、學會與人相處、摒棄隔閡分歧、理解文化多元、釋放多種潛能、加深理解科學知識與真實世界的聯系，增強學生服務社區(qū)與世界的意愿。

2. 建構旨在知識分享的學校課程

人的知識從何而來？哪些知識應該教、值得學？什么東西該摒棄？國際教育委員會站在共塑未來的歷史節(jié)點上，再次研究了這個事關課程目的、內容編制和教學方法的根本性問題。

報告高屋建瓴地提出：在課程領域，我們應該將知識視為屬于每一個人的人類偉大成就，課程來源于人類豐富的公共知識。因此，課程教學應該被視為一個知識分享的過程，知識學習可以被視為學習者與人類先輩的代際對話，這既是對人類文化遺產的傳承，又為學習者和教育者回顧與更新知識留下了巨大空間。報告還強調，不要被傳統(tǒng)的偏見和等級所束縛。其實，課程從來就不是由“完整的知識”所組成的，更無須把學科劃分視為固定不變的清規(guī)戒律。相反，要思考世界的復雜性、多重性和橫向性。唯有如此，我們才能超越將現有學科知識填滿學校課表的陳舊觀念，而將環(huán)境生態(tài)、科學探究、信息技術、人權關懷、性別平等、多元文化與和諧共生等融進面向人類共創(chuàng)未來的學校課程。

課程教學的根本目的不僅在于幫助學生獲得知識，更重要的是幫助他們生產知識，培養(yǎng)他們應用和批判已知知識的能力。報告建議，學校課程要旨在拓寬學生的讀寫能力，創(chuàng)造多語言未來；提升學生的計算能力，并把數學知識和計算能力運用于解決個人、社會和人類面臨的問題；依靠人文學科，培養(yǎng)學生理解人類和非人類經驗的能力、探討歷史事件證據的能力，培育同理心、道德感、想象力，讓學生成為具有“未來素養(yǎng)”的人；加強學生理解和探究科學的能力，而不只是記住科學的符號、公式與定理，必須提高學習者的辨別力和對復雜微妙真相進行誠實調查的能力，因為科學理解與探究的本質在于：觀察、質疑、預測、檢驗、形成理論、挑戰(zhàn)已知與完善認識，這才是人類精神的體現；強化學生在數字世界中所需的技能素養(yǎng)，信息數字技術正劇烈地改變著人類生產生活，課程應該支持師生掌握和確定如何使用技術以達到目的的能力、識別和遏制錯誤信息傳播的能力，確保學生有能力“影響”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藝術教育課程能夠極大地拓展學生掌握復雜技能的能力，影響他們的社會情感學習，并通過移情和非言語表述獲得他人的經驗，增強我們作為人的能力。

所有這些課程的教學都應指向支持和提升人的主體能動性，幫助人們獲得充分發(fā)展、成為道德世界、民主參與、知識創(chuàng)造和美好生活的基石。

3. 應該把教師視為知識的生產者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首先呼吁世界通過國際合作在內的各種有效途徑，到2030年幫助發(fā)展中國家培養(yǎng)6900萬名教師，否則教育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目標就無法實現。報告同時重申，教學是一個“協作性的專業(yè)”，“教師必須處于（教育變革的）中心地位”。

教學是一項復雜的工作，擔負巨大的責任，必須對社會和未來負責。因此，需要教師具備同情心、專業(yè)知識、天賦與能力和道德決心。這些必備條件將確保學生的認知與身心發(fā)展，獲得社會與情感需求上的滿足。人類曾經期待按照“標準化的學校結構、課程、教學和規(guī)范化的日常工作”要求來培養(yǎng)教師。但隨著教育規(guī)模的擴大和社會需求的發(fā)展，教師只關注自己的教案、教材和教學已經使他們的工作難以為繼。“大學與中小學都無法單獨承擔起”教師職前專業(yè)教育的重任，人們期盼像大學建立高科技工業(yè)園區(qū)那樣建構類似的教育發(fā)展空間，將各利益相關者聚集起來，共同設計教師職前專業(yè)教育和終身專業(yè)發(fā)展的內容、方法與路徑。

教師“個人天賦與能力需要通過相互協作與支持得到加強”。“一間教室”的學校已經無法滿足教學需求，教師包教所有知識、互不往來、各自為政的時代已經逐漸遠去，教學不再等于“一個人在關上教室門后，帶領學生完成活動或課程”。教育越來越強烈地要求教師與同事和專家協作，開展團隊教學；要求教師與家長協作，及時了解學生，為學生提供學習、社會和情感支持；要求教師與社區(qū)協作，獲得教育需要的環(huán)境、網絡和教學資源。教師的工作已經不再局限于課堂，已經擴展到公共空間、社會生活和共同利益的共同建設過程。

教師是實踐的反思者、知識的生產者。“沒有兩個教學情境是完全相同的”，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最復雜精致的機器也無法替代教師所做的“關系性”“互動性”工作。教師不僅僅是現有知識的使用者和傳授者，而且需要在處理如此復雜問題的過程中，使每個學生成為人類和知識關系的一部分，使他們進入具有可以認知、理解和創(chuàng)造的世界。正因如此，教師也必然在處理如此復雜問題的過程中，不斷發(fā)現新知識、形成新知識、驗證新知識，促進著知識體系，特別是教育知識體系的不斷擴大。而教育知識體系的擴展不正是改革教育環(huán)境、政策、研究和實踐不可或缺的嗎？

為此，整個社會都應該重視教師的知識生產，支持教師團隊合作，賦予教師專業(yè)自主權，邀請教師參與對話協商、政策制定、課程改革、過程重構。

4.保護建設安全健康宜學的學校

“假使學校不曾存在，我們也需要把它發(fā)明出來”，有意為之的教學際遇使學校不可替代。然而今天的學校必須轉型，服務學習者的需求，確保學習者權利得到實現。

學校是宏大教育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核心組成部分。人類會學，有能力教，也能被教。在眾多的教育場所中，學校兼有學與教的空間，地位十分獨特。面向未來的學校，將從傳播知識的物理空間，轉變?yōu)樘峁└鄥⑴c和探索機會的關鍵時空，以便于學生作為個體和集體，通過各種現實和虛擬的方法，去連接知識與世界，去實現無法預見的可能性。為此，我們必須改變學校的環(huán)境與建筑，賦予其新的形式，以利于教師因材施教，更利于學生的協作分享、探索實驗，利于不同年齡、性別、境遇學生的廣泛接觸、互學互幫。

信息數字技術能夠幫助學生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去連接人類共享的圖書、藏品與知識，幫助學生去制作視頻、編寫游戲、應用代碼、傳播他們的創(chuàng)意。因此，數字技術的目標應該是支持學校增強創(chuàng)造和溝通能力，而不是去替代學校。我們必須為了學習者的學習，保護學校的教學交往空間，但它將不再被局限在四壁之中。

“學校是應該受到保護的教育場所，因為它們支持包容、平等，以及個人和集體的福祉?！睂W校在成為協作學習環(huán)境的同時，必須是沒有暴力和欺凌的安全空間。當前學校面臨疫情、沖突、暴力、氣候和環(huán)境危機，兒童學習環(huán)境正在遭受安全威脅。學校安全不僅包括外部環(huán)境，還涉及校內環(huán)境安全。各國政府應轉變歧視性和助長或縱容暴力的陳規(guī)陋習，促進性別平等與社會包容。此外，除了物理環(huán)境中的校園安全，還應特別重視網絡信息對校園安全的影響，應充分利用教育大數據識別、監(jiān)測和評估校園安全的風險因素，并作出有效預防和及時干預。

實現學生衛(wèi)生營養(yǎng)與社會情感發(fā)展是學校變革的重要內容，事關人類健康、清潔飲水、公共衛(wèi)生、消除貧窮、性別平等和經濟增長等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的實現。這就要求學校辦學方略不應僅關注學生的知識學習、智力發(fā)展和學業(yè)成績，還應將學生健康和營養(yǎng)視為重要的價值追求，促進學生的身體健康和社會情感發(fā)展。教育變革峰會進一步強調，應采取集體行動，為所有國家的所有兒童提供學校保健和營養(yǎng)保障。在學校課程中，確保從小就開展高質量、以技能為基礎的健康教育課程。針對當前學校內營養(yǎng)師和健康咨詢師的不足，應加強健康營養(yǎng)師資的培養(yǎng)培訓。對于最貧窮國家和身處危境中的兒童而言，國際合作與援助尤為重要。

5. 為人類創(chuàng)設跨越時空的教育環(huán)境

教育為誰？教育應該在哪里出現？“教育的未來”報告要求讀者認真思索。

報告首先要求將教育向幼兒和成年人延伸。目前，全球還有近一半的幼兒尚未接受早期保教（care and education），有十分之一的兒童依然沒有進入小學，學校基礎設施、教學資源材料和教育過程應特別關愛和照顧特殊兒童。而且大量的研究和調查數據表明，早期教育對兒童的一生成長影響巨大，而教育投入也最為有效。

終身學習已成為人們的普遍需要，終身教育既可成為“第二次機會”和技術更新、轉崗工作、適應變化、促進解放的重要渠道，又能夠滿足人生理想，保障成年人和老年人學習興趣和生活意義的權利。在教育向幼兒和成年人延伸的規(guī)劃和行動中，首先應該把重點放在對最邊緣化、最脆弱群體的服務上，從而擴大人們的受教育權，以實現公正、平等和包容的社會。

終身教育不只是對“學校教育”這一形式的簡單拓展。終身教育應該建立在學習生態(tài)系統(tǒng)之中，把自然條件、人為建造和虛擬場所結合起來，把我們的生態(tài)圈作為學習場所和學習對象，使之為公共、包容和共同的教育目的提供支持。為了提供終身教育服務，政府必須籌措充足的公共資金，公平有效地使用資金，吸引社會各界參與服務、增加資源與場所，從而實現人人享有受教育權利。

教育變革的中國行動

中國是一個發(fā)展中大國，也是聯合國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重要創(chuàng)始國。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創(chuàng)建以來，中國一直是教科文組織教育事業(yè)的參與國、受益國和重要貢獻國。中國已經連續(xù)12年確保國內生產總值（GDP）的4%用于教育，2021年學前教育三年入園率已達到88.1%，九年義務教育已經普及，高中階段教育毛入學率超過91%，高等教育毛入學率超過57%，我國教育的總體水平躍居世界中上行列，提前實現了聯合國“2030教育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疫情期間，中國也實現了“停課不停學”，每一個學齡兒童都獲得了網上學習、線上教育的機會。中國教育發(fā)展的成就舉世矚目，中國教育發(fā)展的諸多經驗受到世界關注。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北京大學教授林毅夫先生應邀成為國際教育委員會的18名委員之一，為研制起草“教育的未來”報告作出了重要貢獻。

在今年9月召開的聯合國教育變革峰會上，中國政府提交了《國家承諾聲明》（簡稱《聲明》）?！堵暶鳌分赋觯骸傲暯街飨赋觯逃侨祟愡M步的基石，對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激發(fā)全社會的創(chuàng)造力具有決定性的作用?！敝袊回瀸⒔逃龜[在優(yōu)先發(fā)展的戰(zhàn)略地位，努力促進教育公平、提高教育質量，構建更加公平、包容的全民優(yōu)質教育。中國政府將進一步實施《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致力于聯合國《教育2030年議程》的預期進展。

結合“教育的未來”報告與教育變革峰會的呼吁，中國政府作出了六項具體承諾。一是優(yōu)先發(fā)展教育事業(yè)，實現在經濟和社會發(fā)展規(guī)劃與財政投資中優(yōu)先考慮教育。繼續(xù)改善各級各類學校的辦學條件，建設一支高素質專業(yè)化創(chuàng)新型的教師隊伍。二是發(fā)展更加公平包容的優(yōu)質教育。堅持教育的公益性，促進學前教育可及性、普惠性、安全、高質量發(fā)展，促進城鄉(xiāng)義務教育高質量、均衡、融合發(fā)展，不斷縮小城鄉(xiāng)、區(qū)域教育發(fā)展差異，保障包括外來務工人員隨遷子女、農村留守兒童、殘疾兒童和青年以及家庭經濟困難學生等弱勢群體平等受教育的權利。三是培養(yǎng)適應未來社會的新一代。堅持教育的基本任務是育人，加強課程教材建設，推進教育評價改革，促進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加強學生科學精神、社會責任感、生態(tài)意識、數字素養(yǎng)、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能力的培養(yǎng)。四是構建全民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以全民共享、滿足社會不同需求為目的，積極發(fā)展靈活多樣、資源豐富、獲取便捷的終身學習體系，支持青年更好地掌握未來工作、生活和可持續(xù)發(fā)展所需的技能。五是積極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深入實施中國教育數字化戰(zhàn)略行動，豐富數字教育資源、構建廣泛開放的學習環(huán)境，加快不同類型、不同層次學習平臺的資源共享，滿足學習者的多元化學習需求。六是不斷擴大國際交流與合作。實施多種人文交流項目，支持學校、教師和學生間的國際交流，深化各國人文交流和文明交流互鑒，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出貢獻。鼓勵各國優(yōu)秀學生、教師和學者來華學習交流，繼續(xù)為全球提供公共產品，為全球教育發(fā)展貢獻中國力量。

在落實峰會倡議的“高級別教育指導委員會會議”上，中國教育部部長懷進鵬進一步強調，關鍵是“要把承諾轉化為行動，推進教育優(yōu)先發(fā)展”“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建立健全激勵、監(jiān)測和問責機制，把峰會承諾落實到各國政策體系、教育規(guī)劃和實際預算中去”。懷進鵬部長建議，要“以數字化為杠桿，撬動教育整體變革”，推動數字資源共建共享，賦能教師和學生，探索教育數字治理。要激發(fā)各方積極性，匯聚教育變革合力。要采取更多措施，支持非洲和小島嶼國家教育，特別要支持這些國家的女童和婦女教育。

【筆者申明：拙文并非學術論文，僅為推介文章。“教育的未來”報告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開放獲取出版物”，為了真實反映這一重要文獻的精神實質和話語特色，本文大量引用了報告內容，限于篇幅，筆者亦未能一一注明出處，特此感謝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育的未來”國際教育委員會、教育科學出版社和中文翻譯者！也敬請作者、譯者、出版者和廣大讀者諒解！】

（張民選 作者系上海師范大學教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師教育中心主任）

《人民教育》2022年第20期，原題為《如何面對世界危機、教育危機和不確定的未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報告<一起重新構想我們的未來：為教育打造新的社會契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