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生活拮據(jù),父母時常因為貧困和勞累心情煩躁。平時,一家人能夠吃飽穿暖也就很不錯了。
那時候,我們村是鄉(xiāng)政府所在地,有供銷社、有輪船碼頭,還有一個氣派的電影院!電影院的圍墻好高好高,任何人都別想攀著圍墻爬上去然后偷偷溜進電影院。電影院的空間很大,整整齊齊地排著鐵架子靠背椅,凳板可以翻起來,坐下去的時候,啪嗒啪嗒響。電影院的屋頂好高好高,我們叫得再大聲,聲音都飄不到頂。熒幕像一面墻那么大,熒幕前還有一個很大很大的舞臺。學(xué)校每年的文藝匯演都要在電影院里舉行,去電影院看文藝匯演,是我們童年時代的盛典。
學(xué)校偶爾也包場去看電影。從老師宣布要包場看電影開始,所有人都興奮得鼓起掌來,每個人見面都要問一聲:“你去不去看?我們要是坐在一起就好了……”
一年級的我,對貧窮沒有概念,理所當(dāng)然也向爸爸媽媽去要電影票錢。一次被拒絕就要第二次,第二次被拒絕我就哭鬧,哭鬧之后被揍一頓,隔天再舊事重提。等到同學(xué)們興高采烈地在走廊上排隊,教室里偶爾留下三五個孩子無聲無息地坐著的時候,我才漸漸對現(xiàn)實有了認(rèn)知。幸好,我不是那么孤單,教室里總是有三兩個孩子。我們的失落隨著同學(xué)們唧唧喳喳的聲音遠去,不久我們就開始在教室里玩開了,或者就提前回家了。
有一天同學(xué)們又在排隊了,這一次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去看電影了。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突然心酸:這次所有的尷尬和失落只有我一個人扛了。我竭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倔強地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的班主任是一位民辦教師,瘦瘦高高,兩支麻花辮剛好搭在肩頭。她說話很響:“小飛,你不去嗎?”我只好轉(zhuǎn)過頭回應(yīng):“我爸爸不給我錢……”說著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了。
“來,和我們一起去好了!”老師又大聲喊。
“可是我沒有錢買票!”我大概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把話講完。“我給你買票,你快來排隊!”我記不清當(dāng)時我有沒有忸怩猶豫,
我想應(yīng)該沒有,因為我多么想和大家一起去看電影??!
我忘記了那天在隊伍中的歡愉,也忘記了那天看了什么電影。不論過了多少年,我都還記得那聲響亮的呼喊、那瘦瘦高高的身影、走廊上兩排隊伍、教室里的書桌,還有某張桌邊一個小小的我——這些元素組成的畫面,永遠留在了我的腦海里。教室里的我倔強地掩飾自卑,孤獨地承受著貧窮帶來的孤獨。但是那一聲呼喊,把我從那個可憐的境地帶出來,讓我感受到一種慈悲:我的老師一個月才八塊錢工資,卻拿出了其中的兩毛錢給我買了一張電影票,讓我和別的同學(xué)一樣,擁有了一個甜蜜的童年回憶。那一聲呼喚,讓我感受到一種重視,使我確切地知道:老師了解我,老師也喜歡我,不論我家里多么窮。我和老師的親近感就這樣被建立起來。
我的老師是多么喜歡我呀!課間我常常被叫到辦公室里去唱歌,老師踩著風(fēng)琴,我盡情地歌唱,偶爾拖了節(jié)拍,老師的琴聲也會慢下來;二年級的時候我就被老師派到五年級去給哥哥姐姐講故事;每年的六一節(jié)我還能站在那個高高大大的舞臺上主持文藝匯演。我沒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服裝,老師就幫我向別的同學(xué)借,或者用彩色的皺紋紙給我縫制,那可是最早的私人訂制??!
《兒童立場》里說:教育是以最有價值的內(nèi)容,以道德的方式展開的活動和過程。這種道德的方式,就是讓受教育者有尊嚴(yán)地生活在教室里和校園里。讓受教育者有尊嚴(yán),教育者就得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保護他們,想著他們,引導(dǎo)他們。自從我當(dāng)了老師,我常常會和學(xué)校里最弱小的、最被邊緣化的孩子成為朋友,他們身上藏著40年前那個小小的我。我的老師教會我去掃描這樣的孩子,讀懂這樣的孩子;我的老師也教會我如何用自己有限的能力去善良,去懂得,去愛,去成全。(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qū)富春第十小學(xué) 許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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